广州黄埔旧改往事:贪功冒进后的遍地鸡毛
随着几个月前广州黄埔区委原书记周亚伟的下台,广州黄埔区的旧改,又有了一些新的“进展”。
比如说2024年10月,据村民曝料,旧改停滞2年的广州黄埔夏园村村委已经正式明确——
允许村民重装门窗、水电,住回去。
不只是夏园村,同一时期,黄埔沧联社区也曝出1000多栋拆迁房屋,将重装电表,退回给村民。
广州黄埔旧改,一度被人们戏称为“黄埔叙利亚”、“广州加沙地带”,而如今,这场曾经全国闻名的旧改大跃进,只留下了一地鸡毛、一团乱麻。
从2018年下半年起,在时任区委书记周亚伟的主政下,黄埔开始力推城中村改造。
为此,黄埔区还申请了广东省“三旧”改造改革创新试点,提出“分层审批、拆迁前置”的政策创新。
什么是“拆迁前置”呢?就是指旧改项目不再需要综合签约率达到80%后才开拆,而是——
签约以后,开发商就可以把门窗先拆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创新”。
2018年底,黄埔区开拆第一条村;2019年,创新经验就在全黄埔区推广。
据《财新》报道,为了加快进度,周亚伟甚至亲自下场,直接联系街道主任和村干部。当时各条街道都签下了“军令状”,每周都要汇报进度,而干部奖惩制度也非常明确——
拆得快的,升得快,拆得慢的,直接换人。
在祭出军令状的情况下,全区上上下下都被逼得难以喘息,拆迁速度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数据显示,2020年黄埔拆除的旧村面积,达到了惊人的近1500万平方米,几乎是过去十年总量的八成,连续三年在广州市“三旧”改造工作中排第一。
那段时期里,黄埔到处都在旧改拆迁,激烈程度堪称全国之最。
这场运动,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而马蹄飞扬的背后,是泥浆四溅,隐藏的问题也一个接一个地浮现了出来。
黄埔的大规模拆迁,留下了无数“后遗症”。
首当其冲的,就是严重的供需失衡。
短时间内拆掉66个旧村,释放了大量的住房需求,但当地的住房供应根本跟不上,房价和租金被迅速推高。
甚至有不少自以为“暴富”了的拆迁户,为了住上稍微好点的房子,不惜花高价租房,导致房价和租金一度被炒上了天。
更糟糕的是,“拆迁前置”的激进政策,让整个旧改陷入了更加复杂的困境。
村民们常常连村民大会都没开过,就被生产队长要求拿户口本来签字。挖掘机昼夜不停,噪音极度扰民。
而这些被拆的房子,却因为规划未批复而一度陷入僵局,开发商无法精准测算成本,大量“未批已拆”的项目,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僵持状态。
有些开发商,在手头的土地证还是绿本的情况下,就把还在图纸上的房子直接卖给了员工。
而当员工们信心满满地花大价钱买下这些空气房后,迎来的却是企业资金链断裂、项目停滞。
何时交房,变得遥遥无期。
这个时候,更重磅的转折点来了。
2021年,上面开始注意到这些问题,住建部发文,要求城市更新要“稳中求进”。
虽然没点名,但黄埔区却自觉踩下了急刹车,旧改项目一个接一个地叫停——
但此时很多村子已经被拆了一半,大量村民的安置费用没有着落,成了烂摊子。
最近,不少旧改项目开始挂倒挡,就有了开头的夏园村、沧联村回住原地的现象。
这不禁让人想问,之前的拆迁是为了啥?门窗拆了再装,这一折腾,难道只是为了看个热闹吗?
这幅景象看起来既荒诞又心酸——
曾经不顾一切昼夜拆迁的村子,如今又回到了原点,什么都没有建立,只留下了一片破败。
而企业那边也没有好到哪去。
之前一些开发商为了抢旧改项目,可谓是大刀阔斧,不惜重金招揽人才,甚至从国土部门挖来了不少骨干。
结果呢,为了赶进度,预算严重透支,直接导致了后来的资金链断裂。
企业暴雷,员工失业,引发的连锁反应,如同一张巨大的网,让所有参与者都深陷其中——
连那些丢掉了“铁饭碗”,被高薪挖来的“旧改人才”,现在也陷入了被迫改行的境地。
而这所有的一切,说到底,很可能还是急功近利在作怪。
周亚伟当年力推黄埔旧改,也许只是为了在短时间内做出成绩,但最终的代价,却是把一场原本应该稳步推进的城市更新,搞成了一场“大跃进”。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些拆了一半的村子,那些尚未安置的村民,那些陷入困境的企业,谁来为他们收拾残局?黄埔旧改,路在何方?
根据官方近期披露的信息,黄埔未来在旧改方面,不同村的旧改进度,会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夏园村、沧联村这种大概率就白折腾了,原地回迁。
而其他旧改进度较慢的村,如果说改造资金相对紧张的,官方想办法去“充值”。而那些拖欠村民临迁费的旧改项目,黄埔也在督促开发商补发。
或许,今后的广州旧改会是成熟一片,拆迁一片,而不会像以往那样“大跃进”。
希望接下来的黄埔乃至整个广州的旧改,不再只有急功近利的速度,还有脚踏实地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