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林西】朱德骑兵旅里最小的“娃娃兵”---宋魁三
抗日战争的烽火虽已停息,但社会还很不稳定,各路土匪到处打砸抢烧,无恶不作。自清廷开辟驿站以来,五十家子地区交通就十分发达。一直以来与锡盟、大板等草原地区商品贸易往来非常活跃,可谓繁华之地、富甲一方,加上境内有大冷山、轿顶山、查干沐沦河等天然屏障,易于土匪们隐蔽和撤退,大小匪股早已对此地垂涎三尺。但由于五十家子城门坚固,况且多年匪害使得人们的警惕性非常高,城门每天清晨五点多才开,晚上九点多就关。区小队更是荷枪实弹、昼夜巡逻丝毫不敢松懈,土匪们也只能“望门兴叹”。
有一天,宋魁三带领的儿童团在站岗放哨时抓住一形迹可疑之人,经过一番盘查审讯,得知这是个前来打探虚实的土匪探子。该土匪交代,当天晚上土匪打算趁区小队去县里集训的时机来抢劫五十家子。得此情报,时任农会主任、粮政助理宋万瑞立即把全体村民召集起来在村内来回巡逻,严阵以待。
宋魁三则把100多人的儿童团组织起来,十人一组,每个城门派2-3组分赴到四个城门把守,再把手里的洋火枪(孩子们用部队训练时用过的子弹壳做的,响起来和三八大盖的枪声极像)装上火药,又把村里的一杆大抬杆(一种比火枪大的土枪)扛了出来,装上铁砂、火药。等土匪攻城时,10人一组的排子枪(洋火枪)和大抬杆一起不间断轮番射击,不明真相的土匪听着激烈而又密集的枪声不敢恋战,慌忙调转马头直奔大冷山而去。借着月光,看着上百号土匪如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宋魁三和他的“小老虎”一样的伙伴们欢呼、跳跃起来。童真、童心又布满在孩子们的脸上、心里。朗朗夜空,闪闪群星也在为他们加油、呐喊、助威!
1983年10月,党的十二届二中全会通过《中央关于整党的决定》,提出从1983年冬季开始全面整党。为贯彻落实党中央的决策部署,承德医学院附属医院派人来五十家子调查宋魁三早年的情况,当得知此事时,随行干部感慨地说:一个10岁的孩子本应在父母膝下撒娇玩耍,是战争把他锻造得那么临危不乱,有勇有谋。“一个娃救下一座城(五十家子村)”,宋魁三是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
宋魁三出身中医世家,他的爷爷宋兆禄、父亲宋万瑞都是闻名乡里、行医施善的“土郎中”。宋万瑞没有读过私塾,可一手字却写得非常漂亮。闲暇时他便挑着货担走村串户、沿街叫卖。一来挣点活泛钱贴补家用,二来是在为组织搜集情报。他的货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加上“地下”工作的需要,宋万瑞为人显得十分低调谦和。因此街坊邻居们都叫他“宋老实”,听得多了久了,宋万瑞倒也喜欢人们这样叫他。
宋魁三从小就非常聪明,五岁就能将《百家姓》、《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七岁时,几百种中草药的“药性”及“脉诀”更是烂熟于心。宋魁三的小学学习是在跳跃中读完的,老人说,那时的教材非常简单,内容又少,他往往翻看几天基本就把一本书读完了。由于学习成绩优秀,又是儿童团长,在全村儿童中威望极高,可以说是振臂一呼、号令群童。在宋魁三的带领下,五十家子村儿童团帮助区政府和区小队完成了很多工作:“宣传大家打敌人,侦察敌情捉汉奸,站岗放哨送书信,学习生产不稍停。”
1947年2月,在时任六区区委书记梁万升主持下,12岁的宋魁三和刘福、路桂枝、贾辅明、毛东林、谢国祥一起加入中国共产党。他们的入党申请书是在路桂枝家的炕上写的,宣誓是在五十家子村后面的一个山洞里完成的。1947年4月4日,儿童节到来之际(编者注:1932年,由国民政府政务院正式确立4月4日为儿童节,1949年11月国际民主妇女联合会在莫斯科通过决议我国又恢复每年的6月1日为国际儿童节),区委书记梁万升亲自来到学校和孩子们一起过儿童节。梁万升摸着宋魁三的头说,孩子们,你们都应向魁三这个小家伙学习,别看他小小年纪,却能组织儿童团吓跑土匪,保住了全村,不简单呀。今天我这个老共产党员领着魁三这个小共产党员和大家一起庆祝儿童节。
1948年,宋魁三被组织上送到热河省卫生干部学校(当时校址在赤峰)读书,临行前县政府一位姓谢的秘书说,宋魁三年龄太小,自己带组织关系不安全,还是邮寄过去吧。结果邮车在乌丹附近遭遇土匪劫车,组织关系弄丢了。后来县政府又派人把证明材料送了过去。虽然最终没有具体确认宋奎三的组织关系,但是党组织和党员同志们都对宋魁三弄丢组织关系的来龙去脉深信不疑,所以每次学校召开党支部会议,宋魁三都以党员身份参加。他的入党时间最终被确定为他年满18周岁后的1953年2月28日。
1945年8月林西解放,11月林西县政府成立,但当时林西境内匪患四起,“杆子”横行,新生的人民政权还很不巩固,人民生活困苦不堪,驻扎在林东的和子章部队勾结林西当地土匪头子张悦、任成藻等乘机发兵侵扰林西县境,与热北地区人民军队发生多次摩擦。
在和子章违约不遵、和谈无效、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热北地委决定调热辽纵队三十旅六十八团和热北地方武装,星夜奔赴五十家子。1946年3月23日拂晓,六十八团与和子章部接火,战斗很快结束,打死和子章部连长辛三点及一些士兵并俘虏20余人。这次战斗打击了和子章的嚣张气焰,剿匪形势稍有好转。4月,六十八团撤防,离开林西。
1946年10月,国民党军队占领赤峰,众土匪们以为“变天”的时机已到,弹冠相庆,纷纷蠢蠢欲动,报复性地骚扰侵犯林西县四、五、六区。迫于革命形势的需要,年底,新组建的朱德骑兵旅3团2营进驻五十家子以震慑敌人,继续剿匪。
朱德骑兵旅下辖三个团,一、二团战士分别由热中、热西组成,三团战士由热北,主要是由林西籍人员组成。各团分散活动时间为十个月左右,一团、二团分别到热中、热西执行开辟、收复失地任务;三团驻留热北地区,在林西、林东、天山、大板各旗县执行剿匪任务。
据宋魁三老人回忆,五十家子地区的老百姓非常喜欢共产党和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每当部队出操集训时,都有许多儿童团的孩子们扛着木棍跟在队伍后面模仿。当时,在宋魁三家借宿的士兵有一个班12人,一有时间宋魁三就和住在他家的战士们在一起玩耍打闹,学习擒拿格斗,练习瞄准射击。看着战士们骑着战马往来拼杀,驰骋纵横在训练场上,又回想起去年在县城看到的一幕幕,他更是羡慕得不得了,当兵的愿望也更加强烈。
那时宋魁三家有一匹小青马,每当放学,他就和小伙伴们偷偷脱光衣服(怕把衣服弄坏回家挨打)游过村前的查干沐沦河,来到对岸的大草滩上,骑上他心爱的小青马模仿2营的骑兵战士们训练的科目和要领,在草地上自由驰骋,骑术也日渐精进。
宋魁三的父亲看儿子对骑马当兵如此上心,借着骑兵三团白政委到五十家子检训部队的机会,就把孩子要当兵的事说了,司务长梁斌也觉得宋魁三虽然岁数小,但他骑术精湛,又能断文识字,可以吸收他入伍,以便帮助其他新兵学骑马、学文化。
1947年秋,12岁的小共产党员宋魁三光荣入伍,成为朱德骑兵旅3团2营的一名文书兼文化教员。虽然是一名娃娃兵,但宋奎三的工作热情却非常高,一有时间就教战士们识字写字,教战士们识别一些常见的中草药,还给战士们讲解药性、药理。谈到当兵的日子,老人回忆起一件趣事:有几个战士在火盆里烧山杏核吃,或许是没烧熟,也或许是空腹吃得太多,结果有两个战士吃后不久就口吐白沫哆嗦不止,战友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找宋魁三”。看到战士们痛苦的样子和满屋子的杏核皮,宋魁三知道是吃杏仁中毒了,于是赶紧跑到外面的柴火堆里挑出一块杏木疙瘩,用刀砍下几块放在锅里熬水。水喝下后不久,那两名战士果然渐渐好了。宋魁三不敢掉以轻心,又跑回家问问父亲,回来后又用白菜熬了一锅水让战士喝下。这件事传开之后,大家对这个娃娃兵更是刮目相看。后来《群众日报》还专门写过一篇简讯报道此事。
可惜,仅仅几个月后,1948年春,由于时局发展,朱德骑兵旅在经过几个月的冬季练兵休整后,又要南下,部队考虑到宋魁三年龄太小,不适合跟随大部队长途行军,于是就把他留了下来。睡梦中的宋魁三被一阵集合号惊醒,才发现自己被锁在屋子里,透过窗户,他只能看着骑兵们飞驰而去。宋魁三的骑兵生涯也到此结束。
1947年7月到1948年10月,五十家子爆发鼠疫,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就有170多人死亡,宋魁三的母亲也没能幸免,患上淋巴腺鼠疫。在爷爷和父亲的精心治疗和照顾下,母亲和几个邻居奇迹般地转危为安。
看着闷闷不乐、心情沮丧的儿子。父亲耐心地劝他说,你还小,现在去当兵只会成为部队的累赘。你那么聪明,又有悟性,学好医学不也可以更好地为老百姓服务么。你也看到了,要不是你爷爷和我会中医,恐怕你娘和咱家邻居也都躲不过这场鼠疫。从此,宋魁三便走上了“弃武从医”的道路。在爷爷和父亲的言传身教下,宋魁三的医术水平提高得很快。为预防鼠疫,他和父亲亲自上山挖苍术,在端午节前把苍术放在井里,又在节后熬一大锅中药汤,分给人们喝,用来预防鼠疫等瘟疫。后来昭乌达防疫队听说宋魁三父子的方子很管用,前来询问,父子俩毫无保留地把方子交给了防疫队。疫情结束后,昭乌达防疫队的领导还亲自上门表示感谢。
1949年,宋魁三在热河省卫生干部学校学习期间,正赶上赤峰南部喀喇沁旗、宁城县闹鼠疫,宋魁三利用经验和所学将两个防疫工作后进村变为先进村,为消除鼠疫隐患立下汗马功劳。1953年1月,17岁的宋魁三因工作成绩突出,被评为热河省劳动模范。参加完表彰大会后,宋魁三被时任热河省人民政府副主席的杨雨民领回家中吃饭,同行的人都感觉到惊诧,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还认识省政府副主席。
殊不知早在1949年,杨雨民在喀喇沁旗指导抗击鼠疫时就知道宋魁三并且非常欣赏他的才干。1953年,宋魁三被派往承德医校(承德医学院前身)学习西医,毕业后留校任教,后转至附属医院工作,一直到1996年离休。除了1953年被评为热河省劳动模范,宋魁三还获得过很多荣誉。1958年被河北省评为“除四害讲卫生”先进个人,2006年、2009年,宋魁三先后被评为“医德双馨”名家和“医界名家”。2019年获得“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2021年获得“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
宋魁三初到赤峰上学时才14岁,这么小的孩子举目无亲,在外读书困难可想而知。学长任景春和程俊两个人像亲哥哥一样照顾着宋魁三的学习和生活,他非常感激这两位兄长,所以在学成毕业时就听从了两位兄长的建议,留在了喀喇沁旗工作。
工作中,宋魁三结识了一个姓葛的河北隆化姑娘,两个人关系很好,互有好感,但宋魁三那时其貌不扬,又很瘦小,况且还有3个团职干部在追“小葛子”,宋魁三只好把这份感情深埋心底不敢表白。当时正在开展“三反五反”运动,宋魁三是“三反五反”工作队成员,开会时总有人拿宋魁三和小葛说事,主持会议的领导恰好是原来骑兵3团的司务长梁彬。梁主任把事情压下后偷着问宋魁三是否在和小葛谈对象,宋魁三说他对小葛有好感不知道小葛啥态度,又问起两人的交往,宋魁三说小葛总是有意无意地借他的皮帽子和手闷子戴。
再次开会时,又有人拿宋魁三和小葛说事,梁主任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搞政治运动也不能阻止人家男婚女配。“宋魁三,你喜欢小葛子么?”宋魁三终于鼓足勇气说:“喜欢”,又问小葛,你喜欢宋魁三么,小葛羞红了脸,低头不语。梁主任说,那你就摇头不算点头算吧,小葛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思家心切的宋魁三想回老家五十家子看看,可是在走到翁牛特和林西交界处的到西拉沐沦河岸时,桥被洪水冲断无法过河,宋魁三只好返回。于是大家就簇拥着宋魁三和小葛结婚,那年宋魁三19岁。老人在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脸上满是幸福。六十多年的牵手情缘,靠的就是一顶皮帽子和一副手闷子,战争年代的革命爱情是这么简单但又那么弥足珍贵。
宋魁三的家里和诊所里,除了满屋子的医学书籍之外,见到最多的就是伟人像章、挂历、著作以及和党史有关的书籍。用老人的话说他最感激的就是共产党,无论啥时候他都不会忘记共产党对他的教导。他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他会继续发挥余热,为群众治好病。离休后,因为放不下热爱的事业,宋魁三办起了个体诊所,许多外地患者也慕名而来,但他从不收出诊费,只收取药品的成本。
老人不无惆怅地说,他这辈子恐怕再也回不去家乡林西了,但他还要为家乡人民再做点什么,就把祖传的治疗“红眼病”和“蛇盘疮”的秘方告诉家乡人民吧,但愿可以帮帮患病的百姓。老人还说,现在正在流行的新型冠状病毒也是一种瘟疫,和2003年的“非典”一样,用中草药是可以预防的。老人还提到一种叫“兰花烟”的野花,他说在他小的时候老家的山很常见,春天开花的时候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儿,采回来放在家里,能去晦气除瘟疫,可是自从离开家乡后再也没见到过这种花。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老人的晚年生活非常幸福,但在不经意间还是多少流露出思乡的情绪,毕竟,儿时的记忆是写在灵魂深处,永远抹不掉的,想起来就是乡愁。乡愁是什么?是一杯酒、一碗水、一剂药方,还是策马奔驰在查干沐沦河畔的英雄少年?归根结底,乡愁就是老人几十年如一日,一心为民历久弥新的家国情怀。
宋魁三朴实纯粹,淡泊名利,用68年的无悔奉献,践行着入党时的铮铮誓言,一辈子坚守初心,不改本色。
衷心地祝愿老人能领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一百周年纪念章。
附:宋魁三简介
宋魁三,男,87岁,1935年7月出生于内蒙古林西县五十家子村,中国共产党党员。1947年参军,服役于朱德骑兵旅3团2营,任文化教员。后转至卫生战线工作。1949年至1953年,在喀喇沁旗工作。1953年后一直在承德医学院附属医院工作,直至离休。解放初,在赤峰、喀喇沁旗抗击鼠疫中做出杰出贡献。1953年获得热河省劳动模范称号。上世纪50年代,利用祖传秘方消除承德市“红眼病”,自主研制婆罗化胃石汤,用中药攻克胃结石,填补了我国中西药内科领域的空白。1958年被河北省评为“除四害讲卫生”先进个人,2006年、2009年,宋魁三先后被评为“医德双馨”名家和“医界名家”。2019年获得“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2021年获得“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
现居住于河北省承德市双桥区。
参考资料:
1、宋魁三口述
2、《承德晚报》
3、《林西文史选》
4、《承德日报简史》
5、《民声报》
6、《冀热辽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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